日落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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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落海
事情鬧到派出所。
民警同志調看了監控, 確認是曉娜表姐先推的人，也發現曉娜是自己跌倒，與陳挽青無關。
真相大白。
事實擺在眼前, 說什麽都沒用。
民警同志見也都是小姑娘們，勸曉娜和表姐該道歉道歉, 把事了了，別耽誤出來的玩的好心情。
可曉娜要是會和陳挽青道歉, 也就不會千裏迢迢跑到宣旸來了。
她和她表姐的嘴像塗了膠水，誰都不張口。
趙客沒所謂，有的時間跟她們耗。
今天不賠禮認錯, 那就明天, 明天還不就後天, 但如果想拖到離開團雲島，讓事情不了了之——
不可能。
時間不早, 這麽多人在派出所堵著也不像話。
梁程說還是先回民宿，然後再慢慢解決，夏京京就跟他們告辭了。
臨走前，陳挽青和夏京京道歉。
夏京京說：“這事跟你沒關系, 你幹什麽往自己身上攬？”
“不是的。”陳挽青嘆口氣，“那個女生她和我……”
夏京京拍拍她肩膀：“看出來了。”
“……”
“但我就向著你。”夏京京爽朗一笑，“你是我朋友嘛。”
一行人回到民宿。
曉娜和她表姐想裝沒事人回房間, 叫楊光給攔下。
表姐瞪著眼睛：“怎麽？到了你們的地界還想動手嗎？”
“這是哪裏的話？”梁程態度溫和，“你們二位做了不對的事，難道不該說對不起？三歲小孩都知道做錯事得認。”
麥小米點頭：“就是！罵我的那些我就當狗叫了，但你們看給挽青姐手抓的！”
陳挽青捏了捏麥小米, 特別感謝她和夏京京都無條件地幫自己。
但曉娜的事因她而起，她不想再給民宿添麻煩。
“曉娜, 我們談談。”陳挽青說。
曉娜繃著臉，一時沒動，但可能是想到派出所那邊證據確鑿，這不是她靠撒嬌賣萌能抹殺的，還是勉強點了點頭。
兩人要到後院去，趙客跟著。
他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怕陳挽青吃虧。
但這個舉動不知道踩到曉娜哪根神經線了，她忽然來了句：“你真是到哪兒都有男的護著啊，你是不是特得意？”
陳挽青不解：“我得意什麽？”
“哼。”曉娜冷笑，“我就看不慣你這副清高樣子。咱倆都是小地方出來，憑什麽你總是能博得所有人的關註，我就只能默默無聞？”
說罷，曉娜也不想演下去了，她掃視眾人，指著陳挽青：“你們知道這位陳小姐是因為什麽辭職的嗎？”
“我們為什麽要知道？”梁程笑道，“這位小姐，還請你不要轉移話題，早道歉早解決。”
金爺應和：“就是。挺好看一小姑娘，這什麽性格啊。”
“你們！”曉娜跺跺腳，“陳挽青她……”
趙客走到陳挽青身邊：“我送你回去。”
陳挽青預感到什麽，臉色有些發白。
她想和趙客走，但似乎也知道逃不掉，該來的總會來。
果然，曉娜下一秒喊道：“她是因為破壞別人家庭，當小三！後來被人家妻子鬧上公司才不得已辭職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震了震。
包括剛從外面游玩回來的一對情侶，經過大廳聽到這話，看陳挽青的眼神都變了。
麥小米立刻說：“你有證據嗎？造謠可是犯法的！”
“證據？”曉娜冷笑，“盛思偉太太上公司時展示的照片算不算？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單獨見那麽多次面，不會只是純聊天吧？”
曉娜表姐和曉娜一個鼻孔出氣，也說：“這事在北城一些圈子裏也不是秘密。陳挽青，你要是沒勾.引人家，人家老婆為什麽找你？你倒是說說啊。”
聞言，麥小米看向陳挽青，希望陳挽青能解釋清楚，可陳挽青只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時間在這一秒仿佛生生凍住了。
直到楊光接到趙客指示，要帶走曉娜和她表姐時，陳挽青才仿若醒過神來，對曉娜說：“你真是我見過最惡心的人。”
曉娜神色一僵，抓起茶幾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半杯冰啤酒，潑在了陳挽青臉上。
*
曉娜的話像是平地一聲雷。
大廳裏，麥小米他們幾個人坐一起，誰都沒敢吱聲。
盛思偉是誰，百度已經告訴他們。
盛世集團獨子，北城鉆石王老五中的王老五，海歸精英，帥氣多金，各種標簽數不勝數，當然，最顯眼的，還是英年早婚。
陳挽青真當過人家的第三者？
“我看陳小姐不像這樣的人。”金爺最先表態，“那盛什麽偉哪兒帥？整個一娘娘腔，還沒我大侄子順溜，不就有錢？”
郭姐說：“有錢還不行？身價好幾個億啊。”
“有錢怎麽了？是個女的就喜歡？”麥小米不屑道，“挽青姐絕對不會做那種事，肯定是那綠茶瞎說八道！”
楊光也這麽覺著。
但現在曉娜已經嚷嚷完了，就算是捅了窗戶紙，下一步該怎麽辦？
楊光先看了看梁程，再看看趙客，這倆是日落海的主心骨，也是他的哥哥，他最信的人。
梁程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並不發表意見。
那就只剩下趙客。
楊光正要問問趙客怎麽辦，趙客忽然出了大廳，往後院小樓走去。
“都散了吧。”梁程閉著眼悠悠道，“咱們不信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趙客去敲陳挽青房門。
人沒在屋裏，他又打電話，聽到屋內發出手機的震動聲。
沒帶手機？
趙客下樓去拿備用鑰匙，從樓裏出來時，隱約聽到哪裏有細微動靜。
他尋聲去找，看到了蜷坐在小樓後面的陳挽青。
小樓這片地方的光源有限，唯一的一盞路燈投下一道寂寥的光線，溜著陳挽青的腳邊，正正好好把她隔離在了光外。
“在這裏幹什麽？”
聽到聲音，陳挽青沒有轉頭，而是背過身先調整了下呼吸。
趙客走來，蹲在她面前，嗅了嗅，說：“沐浴露不錯，一點兒酒味兒沒有。推薦一下唄。”
陳挽青聲音有些啞：“你現在用的挺好聞的，不用換。”
“你還知道我沐浴露什麽味兒？”趙客輕笑，“你是趙一毛的鼻子？”
陳挽青也笑了一下，沒說話。
她平時笑起來不是這樣的。
雖然淡，卻柔柔的，叫人看了心裏也跟著發軟。
此刻的苦笑，讓趙客很想說笑不出來就不要笑，不用凡事顧及別人感受，你自己怎麽高興怎麽來。
但他也知道，她就不是那種我行我素的人。
“今天的事，能說說嗎？”
陳挽青一怔，人下意識縮成一團：“你也覺得我是小三？我破壞了……”
“放屁！”
為著打造品質服務民宿，趙老板好久沒說粗話了。
但眼下實在是控制不住，他擰著眉頭，語氣有些沖：“你要是願意給人當小三，還會回宣旸？”
那些大城市的豪宅早就隨她挑了。
陳挽青身體放松了些，但還是低著頭，小聲道：“我……”
“不想說就不說。”趙客換了換蹲姿，“我只是覺得有時候有些話憋心裏可能會難受，說出來會好些。但如果你不想說，還是……”
“我和盛思偉什麽關系都沒有。”
陳挽青是在去年秋天認識的盛思偉。
他在北城富人圈子裏非常有名，盛世集團又和陳挽青所在的公關公司有長期的合作關系，陳挽青對這人算是早有耳聞。
他們在一場商務酒會上相遇，陳挽青是陪著她的領導去的。
因為盛思偉新開的一家游戲公司想要投入推廣，他就和陳挽青的領導在酒會上多說了幾句，期間陳挽青也有適時提供一些專業意見。
那晚，陳挽青給盛思偉留下不錯的印象，於是在後面的合作中，他表示了想請陳挽青來負責游戲公司的營銷。
陳挽青當時很高興，覺得要是能拿下這個項目，明年的升職就有希望了。
那時候的她怎麽都不會想到，這恰恰是她被掃地出門的開始。
項目開始之後，陳挽青和盛思偉有過幾次接觸，但也都是有其他同事在場的情況下。
後面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陳挽青的領導開始讓她單獨去見盛思偉，她覺得這樣有些不妥，但為了工作，還是去了。
而通過交談共事，陳挽青發現盛思偉也並沒有其他意思，這家游戲公司是他脫離家族，第一次獨立搞的，他想做出點兒成績來，所以格外上心，事事親力親為。
陳挽青表示理解，但也防著人言可畏，便想到了曉娜。
曉娜和她一樣，都是從小地方來的大城市。
她們無依無靠，一個人打拼，這其中許多的無奈和心酸，她們感同身受。
在公司裏，陳挽青和曉娜關系最好。
所以，之後只要是涉及再見盛思偉，陳挽青就會帶上曉娜，並跟曉娜保證到時候項目分成、績效、考核，都會有曉娜的名字。
曉娜很開心，說陳挽青對她真好，等年底分獎金了，她要請客吃大餐。
如此，陳挽青以為自己這事處理的就比較妥當的了，直到盛太太鬧到公司來。
“她拿著我和盛思偉見面的照片，在辦公室當著所有同事的面，罵我是不要臉的狐貍精。”陳挽青說，“我和她一遍遍解釋，她不相信。盛思偉也出面說我們就是同事關系，可盛太太反而更加認定盛思偉和我關系不一般，這是護著我。她讓公司必須辭退我，不然就讓公司關門。”
高層領導挨個找陳挽青談話。
那時的她還堅信清者自清，想著把事情說清楚，努力爭取留在公司。
但實際情況就是公司不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她，得罪盛世，得罪盛太太家。
陳挽青走投無路，她的頂頭上司這時候讓她去辦公室，跟她說有辦法保住她，她一下又有了希望，表示非常感激，但上司提出來的條件是陪他一晚。
也是到了那一刻，陳挽青才知道在面對這個社會的“惡”時，她還太年輕，太嫩。
而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她又聽到曉娜和同事們的對話。
“我跟你們說，她就是個公交車！”曉娜說，“我每天跟她吃飯都提心吊膽的，真怕她有什麽臟病會傳給我。”
“哎呦，苦了你了啊。”
“這個陳挽青也不想想，要不是仗著長得好看些，領導會器重她？她還要和倩倩姐爭升職的機會，她也配？”
倩倩姐說：“咱們這些本本分分的人當然沒她那麽賤啦。實話告訴你們，她那些項目都是陪那個出來的。”
“真的假的？”
“真的啊！千真萬確！”曉娜說的跟親眼見到了似的，“還是那句話，她就是個公交車……”
“之後，我就辭職了。”
陳挽青平靜地說完她兩個月前的經歷。
也是有意思，當時真覺得天都要塌了，可現在回頭一看，那些似乎也挺久遠的，而且不也都過來了？
要是沒有曉娜找上門，她可能也就慢慢忘記了，可惜——
“我不明白為什麽。”陳挽青無力地笑了下，“我只是工作，真的只是工作。我和每個客戶都沒有超出工作範疇的關系。可為什麽他們都那麽說我？”
她眼睛上蒙著一層水殼，晶晶亮亮的，像是破碎了的玻璃。
她只是想不明白，尤其對曉娜。
她和她的關系雖然不及姚若楠那麽親密，但她始終慶幸在公司裏能有一位並肩作戰的夥伴。
可她一直在騙她，還賣了她。
盛太太收到的那些照片，都是曉娜拍的。
因為只有她，在陪她去見盛思偉的時候，可以找機會離開，然後制造出她和盛思偉獨處的假象。
曉娜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真的就那麽令人厭惡麽……
陳挽青忍不住又問趙客：“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趙客面色深沈，臉頰兩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緩了兩秒，他告訴她：“你沒有錯。”
——你沒有錯。
僅僅四個字的重量，那層水殼像是終於承載不住，積滿的水破殼而出，連帶壓抑已久的委屈和憋悶，也全部傾瀉了出來。
陳挽青抱住自己，將臉深深埋住。
趙客看不到她哭的樣子，只能看到她藏匿在那條涇渭分明的路燈光線後，微微顫抖的身體。
他也聽不到她哭的聲音。
真行啊。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是不給人添麻煩，哪怕一丁點兒。
趙客扯扯唇角，有些話不吐不快。
但話到了嘴邊，他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最終只是把手放在陳挽青頭上，揉了揉。
陳挽青身體一頓。
她仰起臉，就見這個男人又是那副懶散的樣子了，天不怕地不怕，桀驁灑脫，仿佛沒什麽能讓他真的上心。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此刻正小心地為她擦掉眼淚，對她說：
“不哭。”
“我在了，不會讓任何人欺負你。”
夜風呼嘯，周遭海浪聲翻滾。
趙客雙膝跪地，將陳挽青拉進光裏，緊緊抱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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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同志見也都是小姑娘們，勸曉娜和表姐該道歉道歉, 把事了了，別耽誤出來的玩的好心情。
可曉娜要是會和陳挽青道歉, 也就不會千裏迢迢跑到宣旸來了。
她和她表姐的嘴像塗了膠水，誰都不張口。
趙客沒所謂，有的時間跟她們耗。
今天不賠禮認錯, 那就明天, 明天還不就後天, 但如果想拖到離開團雲島，讓事情不了了之——
不可能。
時間不早, 這麽多人在派出所堵著也不像話。
梁程說還是先回民宿，然後再慢慢解決，夏京京就跟他們告辭了。
臨走前，陳挽青和夏京京道歉。
夏京京說：“這事跟你沒關系, 你幹什麽往自己身上攬？”
“不是的。”陳挽青嘆口氣，“那個女生她和我……”
夏京京拍拍她肩膀：“看出來了。”
“……”
“但我就向著你。”夏京京爽朗一笑，“你是我朋友嘛。”
一行人回到民宿。
曉娜和她表姐想裝沒事人回房間, 叫楊光給攔下。
表姐瞪著眼睛：“怎麽？到了你們的地界還想動手嗎？”
“這是哪裏的話？”梁程態度溫和，“你們二位做了不對的事，難道不該說對不起？三歲小孩都知道做錯事得認。”
麥小米點頭：“就是！罵我的那些我就當狗叫了，但你們看給挽青姐手抓的！”
陳挽青捏了捏麥小米, 特別感謝她和夏京京都無條件地幫自己。
但曉娜的事因她而起，她不想再給民宿添麻煩。
“曉娜, 我們談談。”陳挽青說。
曉娜繃著臉，一時沒動，但可能是想到派出所那邊證據確鑿，這不是她靠撒嬌賣萌能抹殺的，還是勉強點了點頭。
兩人要到後院去，趙客跟著。
他沒有別的意思，就是怕陳挽青吃虧。
但這個舉動不知道踩到曉娜哪根神經線了，她忽然來了句：“你真是到哪兒都有男的護著啊，你是不是特得意？”
陳挽青不解：“我得意什麽？”
“哼。”曉娜冷笑，“我就看不慣你這副清高樣子。咱倆都是小地方出來，憑什麽你總是能博得所有人的關註，我就只能默默無聞？”
說罷，曉娜也不想演下去了，她掃視眾人，指著陳挽青：“你們知道這位陳小姐是因為什麽辭職的嗎？”
“我們為什麽要知道？”梁程笑道，“這位小姐，還請你不要轉移話題，早道歉早解決。”
金爺應和：“就是。挺好看一小姑娘，這什麽性格啊。”
“你們！”曉娜跺跺腳，“陳挽青她……”
趙客走到陳挽青身邊：“我送你回去。”
陳挽青預感到什麽，臉色有些發白。
她想和趙客走，但似乎也知道逃不掉，該來的總會來。
果然，曉娜下一秒喊道：“她是因為破壞別人家庭，當小三！後來被人家妻子鬧上公司才不得已辭職的！”
這話一出，所有人都震了震。
包括剛從外面游玩回來的一對情侶，經過大廳聽到這話，看陳挽青的眼神都變了。
麥小米立刻說：“你有證據嗎？造謠可是犯法的！”
“證據？”曉娜冷笑，“盛思偉太太上公司時展示的照片算不算？一個女人和一個男人單獨見那麽多次面，不會只是純聊天吧？”
曉娜表姐和曉娜一個鼻孔出氣，也說：“這事在北城一些圈子裏也不是秘密。陳挽青，你要是沒勾.引人家，人家老婆為什麽找你？你倒是說說啊。”
聞言，麥小米看向陳挽青，希望陳挽青能解釋清楚，可陳挽青只是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時間在這一秒仿佛生生凍住了。
直到楊光接到趙客指示，要帶走曉娜和她表姐時，陳挽青才仿若醒過神來，對曉娜說：“你真是我見過最惡心的人。”
曉娜神色一僵，抓起茶幾上還沒來得及收拾的半杯冰啤酒，潑在了陳挽青臉上。
*
曉娜的話像是平地一聲雷。
大廳裏，麥小米他們幾個人坐一起，誰都沒敢吱聲。
盛思偉是誰，百度已經告訴他們。
盛世集團獨子，北城鉆石王老五中的王老五，海歸精英，帥氣多金，各種標簽數不勝數，當然，最顯眼的，還是英年早婚。
陳挽青真當過人家的第三者？
“我看陳小姐不像這樣的人。”金爺最先表態，“那盛什麽偉哪兒帥？整個一娘娘腔，還沒我大侄子順溜，不就有錢？”
郭姐說：“有錢還不行？身價好幾個億啊。”
“有錢怎麽了？是個女的就喜歡？”麥小米不屑道，“挽青姐絕對不會做那種事，肯定是那綠茶瞎說八道！”
楊光也這麽覺著。
但現在曉娜已經嚷嚷完了，就算是捅了窗戶紙，下一步該怎麽辦？
楊光先看了看梁程，再看看趙客，這倆是日落海的主心骨，也是他的哥哥，他最信的人。
梁程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並不發表意見。
那就只剩下趙客。
楊光正要問問趙客怎麽辦，趙客忽然出了大廳，往後院小樓走去。
“都散了吧。”梁程閉著眼悠悠道，“咱們不信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趙客去敲陳挽青房門。
人沒在屋裏，他又打電話，聽到屋內發出手機的震動聲。
沒帶手機？
趙客下樓去拿備用鑰匙，從樓裏出來時，隱約聽到哪裏有細微動靜。
他尋聲去找，看到了蜷坐在小樓後面的陳挽青。
小樓這片地方的光源有限，唯一的一盞路燈投下一道寂寥的光線，溜著陳挽青的腳邊，正正好好把她隔離在了光外。
“在這裏幹什麽？”
聽到聲音，陳挽青沒有轉頭，而是背過身先調整了下呼吸。
趙客走來，蹲在她面前，嗅了嗅，說：“沐浴露不錯，一點兒酒味兒沒有。推薦一下唄。”
陳挽青聲音有些啞：“你現在用的挺好聞的，不用換。”
“你還知道我沐浴露什麽味兒？”趙客輕笑，“你是趙一毛的鼻子？”
陳挽青也笑了一下，沒說話。
她平時笑起來不是這樣的。
雖然淡，卻柔柔的，叫人看了心裏也跟著發軟。
此刻的苦笑，讓趙客很想說笑不出來就不要笑，不用凡事顧及別人感受，你自己怎麽高興怎麽來。
但他也知道，她就不是那種我行我素的人。
“今天的事，能說說嗎？”
陳挽青一怔，人下意識縮成一團：“你也覺得我是小三？我破壞了……”
“放屁！”
為著打造品質服務民宿，趙老板好久沒說粗話了。
但眼下實在是控制不住，他擰著眉頭，語氣有些沖：“你要是願意給人當小三，還會回宣旸？”
那些大城市的豪宅早就隨她挑了。
陳挽青身體放松了些，但還是低著頭，小聲道：“我……”
“不想說就不說。”趙客換了換蹲姿，“我只是覺得有時候有些話憋心裏可能會難受，說出來會好些。但如果你不想說，還是……”
“我和盛思偉什麽關系都沒有。”
陳挽青是在去年秋天認識的盛思偉。
他在北城富人圈子裏非常有名，盛世集團又和陳挽青所在的公關公司有長期的合作關系，陳挽青對這人算是早有耳聞。
他們在一場商務酒會上相遇，陳挽青是陪著她的領導去的。
因為盛思偉新開的一家游戲公司想要投入推廣，他就和陳挽青的領導在酒會上多說了幾句，期間陳挽青也有適時提供一些專業意見。
那晚，陳挽青給盛思偉留下不錯的印象，於是在後面的合作中，他表示了想請陳挽青來負責游戲公司的營銷。
陳挽青當時很高興，覺得要是能拿下這個項目，明年的升職就有希望了。
那時候的她怎麽都不會想到，這恰恰是她被掃地出門的開始。
項目開始之後，陳挽青和盛思偉有過幾次接觸，但也都是有其他同事在場的情況下。
後面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開始，陳挽青的領導開始讓她單獨去見盛思偉，她覺得這樣有些不妥，但為了工作，還是去了。
而通過交談共事，陳挽青發現盛思偉也並沒有其他意思，這家游戲公司是他脫離家族，第一次獨立搞的，他想做出點兒成績來，所以格外上心，事事親力親為。
陳挽青表示理解，但也防著人言可畏，便想到了曉娜。
曉娜和她一樣，都是從小地方來的大城市。
她們無依無靠，一個人打拼，這其中許多的無奈和心酸，她們感同身受。
在公司裏，陳挽青和曉娜關系最好。
所以，之後只要是涉及再見盛思偉，陳挽青就會帶上曉娜，並跟曉娜保證到時候項目分成、績效、考核，都會有曉娜的名字。
曉娜很開心，說陳挽青對她真好，等年底分獎金了，她要請客吃大餐。
如此，陳挽青以為自己這事處理的就比較妥當的了，直到盛太太鬧到公司來。
“她拿著我和盛思偉見面的照片，在辦公室當著所有同事的面，罵我是不要臉的狐貍精。”陳挽青說，“我和她一遍遍解釋，她不相信。盛思偉也出面說我們就是同事關系，可盛太太反而更加認定盛思偉和我關系不一般，這是護著我。她讓公司必須辭退我，不然就讓公司關門。”
高層領導挨個找陳挽青談話。
那時的她還堅信清者自清，想著把事情說清楚，努力爭取留在公司。
但實際情況就是公司不可能因為一個小小的她，得罪盛世，得罪盛太太家。
陳挽青走投無路，她的頂頭上司這時候讓她去辦公室，跟她說有辦法保住她，她一下又有了希望，表示非常感激，但上司提出來的條件是陪他一晚。
也是到了那一刻，陳挽青才知道在面對這個社會的“惡”時，她還太年輕，太嫩。
而在她最絕望的時候，她又聽到曉娜和同事們的對話。
“我跟你們說，她就是個公交車！”曉娜說，“我每天跟她吃飯都提心吊膽的，真怕她有什麽臟病會傳給我。”
“哎呦，苦了你了啊。”
“這個陳挽青也不想想，要不是仗著長得好看些，領導會器重她？她還要和倩倩姐爭升職的機會，她也配？”
倩倩姐說：“咱們這些本本分分的人當然沒她那麽賤啦。實話告訴你們，她那些項目都是陪那個出來的。”
“真的假的？”
“真的啊！千真萬確！”曉娜說的跟親眼見到了似的，“還是那句話，她就是個公交車……”
“之後，我就辭職了。”
陳挽青平靜地說完她兩個月前的經歷。
也是有意思，當時真覺得天都要塌了，可現在回頭一看，那些似乎也挺久遠的，而且不也都過來了？
要是沒有曉娜找上門，她可能也就慢慢忘記了，可惜——
“我不明白為什麽。”陳挽青無力地笑了下，“我只是工作，真的只是工作。我和每個客戶都沒有超出工作範疇的關系。可為什麽他們都那麽說我？”
她眼睛上蒙著一層水殼，晶晶亮亮的，像是破碎了的玻璃。
她只是想不明白，尤其對曉娜。
她和她的關系雖然不及姚若楠那麽親密，但她始終慶幸在公司裏能有一位並肩作戰的夥伴。
可她一直在騙她，還賣了她。
盛太太收到的那些照片，都是曉娜拍的。
因為只有她，在陪她去見盛思偉的時候，可以找機會離開，然後制造出她和盛思偉獨處的假象。
曉娜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真的就那麽令人厭惡麽……
陳挽青忍不住又問趙客：“我到底做錯了什麽？”
趙客面色深沈，臉頰兩邊的肌肉繃得緊緊的，緩了兩秒，他告訴她：“你沒有錯。”
——你沒有錯。
僅僅四個字的重量，那層水殼像是終於承載不住，積滿的水破殼而出，連帶壓抑已久的委屈和憋悶，也全部傾瀉了出來。
陳挽青抱住自己，將臉深深埋住。
趙客看不到她哭的樣子，只能看到她藏匿在那條涇渭分明的路燈光線後，微微顫抖的身體。
他也聽不到她哭的聲音。
真行啊。
都到這個時候了，還是不給人添麻煩，哪怕一丁點兒。
趙客扯扯唇角，有些話不吐不快。
但話到了嘴邊，他卻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最終只是把手放在陳挽青頭上，揉了揉。
陳挽青身體一頓。
她仰起臉，就見這個男人又是那副懶散的樣子了，天不怕地不怕，桀驁灑脫，仿佛沒什麽能讓他真的上心。
就是這樣的一個人，此刻正小心地為她擦掉眼淚，對她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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